2014年7月18日

麥田

那年夏天的陽光大得沒有邊際。屋裡太熱,我敲碎珍視的白碗,出門前往麥田。

麥田很長,路細得沒有彼岸。高聳的麥稈和太陽一樣包圍住我,為我捨去一半的天空。我走啊走,就在腳步生滿水泡,就要跌落的時候,那只白碗從身後匡啷匡啷地追了上來。

「我旅行了好遠好遠,」它說。它的碎片結合起來,像可憐的果實,果實裡面裝滿黏稠的無辜。

我的確遲疑了。但太陽那麼大,一只無辜的白碗能做些什麼呢?

2014年7月5日

團體治療

在最熱的時候等待雨來。我們手握著手坐成一圈,折斷自己柔細的枝枒,捧成一束柴火。我們一起想像一座湖泊,閉上眼睛,用禁忌說話。

主持的那人讓我們點燃彼此的柴火,挖一口巨大的黑淵供養我們,要我們在沈落之中思考身體與死的問題。我知道他真正想說的,但無可遏止想起那遠行已久,只剩鞋印的先生。我的身體倏地變冷,而柴火熊然漲大。

驚嚇的人們轉過身來慰問,我無能為力,不知該蹙緊或者抿笑。曾有幾次,我想從那慰問中探尋一些未知;但人們機警,草葉高長,我總是留在沼澤被一尾鯰魚擋住,遺落身上攜帶的問題。

在水底,我只記得陽台和襪子,高麗菜,也許還有兩隻貓。我吐著泡泡從水中醒來,明白遠行的先生已經來到龍宮的事實。

龍宮的孩子深藍而圓潤,丟給我幾片薄荷葉和甘草。我吐光身體裡的水,長出溼潤的膜,向每一個人道謝。給他們魚鱗、珍珠,以及更多祕密的柴火。

祕密已經不重要了。在下一個旱季之前我將離開他們,暫時永遠,不再回頭。